2020/03/24

记锁国·贰 | 我也想回家,是回家就不回首都的那种

这里的朝阳绝无仅有。

“你哪里人?”

“SP。”

“SP哪里啊?”

“呃,其实我住在SP和Bedong的中间,一个小地方。”

我一直觉得我的升学过程永远都是像乡巴佬进大城市——从一个小地方的小学到城市的中学,再从城市的中学进到matrik后遇到一大群槟城北海中学来的大城市人,又从大家都觉得ulu的matrik升到位于首都的所谓“马来西亚第一学府”的马大。每次才觉得自己有一点“城市感”的时候,就被下一座大城市给打回乡巴佬的原型(喂)。

但是这几年北上南下,我最后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自己住的那小小的,可以叫做kampung的地方。用最近刚学的英语词汇,估计可以叫它SP的outpost吧。

这地方很香,也很臭。早上随便出门深吸一口气,你就可以嗅到青草的味道,那是大自然的味道(很多人这时候会用芬多精来形容,我至今不知道芬多精这词儿是哪儿来的,真正是啥意思)。但是偶尔一大清早,或一到傍晚,你会嗅到一股烟臭味,是烧垃圾的味道。对于味道很敏感的我简直就是噩梦,如果早上晒衣服的时候远处飘来这该死的烧垃圾的烟味,我估计会脸黑一整天,吐槽那些烧垃圾的人。但我妈总说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因为她小时候就是闻着这个味道长大的(根据我表姐的说法,我小姨也说了类似的话)。

对一个地方又爱又恨,却打从心底地不想离开,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


我记得锁国的第一天屋友问我她该不该回家,她在网上看到好多人抨击回家乡的人,就问问我对于那些回家的人,我有什么想法。当然,那些说回乡的人很自私,把病毒带回家之类的说法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但就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不责怪那些回家的人,也不觉得留在原地的人有多伟大。这单纯是个人的选择和不同的考量而已。能不能存到粮食来度过这14天?一个人要怎么度过这14天?这些是疫情以外需要考虑的事情(当然,事情确实是有轻有重)。政府在宣布锁国后,马大都没有立即宣布一系列措施来保证学生在这14天内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持(之后的食物辅助也都是在几天后才实行,许多学生反映没食物吃才慢慢看到马大采取措施)。所以我能够理解赶着回乡的人的理由,尤其是住在宿舍的学生。再来,按心理层面来说的话,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身边有家人的陪伴,终究是好的。(天知道我呆在这里,偶尔也会希望身边有男友还是家人陪我耍废啊)

我之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留在首都,最初的原因是之前一次过买的30粒鸡蛋还没吃完,冰箱里还有蔬菜水果,冷冻库里面还有肉。屋友若全走完了,这些食材要留给谁?(我自己也舍不得啊,都是我的钱欸)另外,除了要解决这些食材,打包回乡也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要把衣服洗好收好,要带回去一堆书本来做作业(哥哥最怕我做这件事,因为最后扛行李的是他,哦,大哥,我自己把行李扛去车站我都没说什么欸),要拖着重重的行李走路去车站。平时因为知道确切的假期时间,所以会好好计划食材,也会安排好假期要完成的功课,才带需要用的书回去。即使安顿一切还是一件很劳累的事情,但是回家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只是现在,突如其来的“放假”就让我马上打包行李回去,作为资深宅女出门需要耗尽很大的精力的我,实在无法做到。

之后社交媒体开始倡议“不带病毒回家乡”成了我另外一个较为“理性”的留在首都理由。妈妈已快步入老年,虽然不至于到健康状况不好的地步,但免疫力会随着年龄下降是事实。哥哥有抽烟的习惯,有上过中学科学课的人都知道抽烟对肺部有多不好。多淡定的我都会想象若我真的在通勤期间感染上了肺炎,又把这肺炎带回家,我康复的几率高,这两人康复的几率可不高啊。何苦呢。算算一下,我呆在这里的理由比我回去的理由强多了,心安理得地留在了首都。

我很感谢妈妈并没有夺命连环call我回家。我几次跟屋友提起我妈妈佛系的反应,边说边把我自己逗笑了。很多时候,我妈妈都不知道马大这里配合政府政策还是因为疫情宣布了什么措施,而我不会在马大做出什么宣布后就立即打电话给妈妈。主要是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资讯来自己做出下一步的决定,或规划出几个选项后才找妈妈商量。所以前一个星期,我语调轻快地跟妈妈说:“UM因为疫情实行e-learning了欸,XXX(屋友们)都回家了,可能最后就剩我一个人欸”。我妈略微担心地问我要不要回去,我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还行,顺便跟她分析了状况,妈妈就接受了我的决定,只是语气稍微担忧地嘱咐我一个人要记得锁门,要注意煤气,出去买菜要戴口罩(以下省略1000字...) 后来再告诉妈妈家里包括我有3个人,妈妈才略微安心,但还是一直问我够不够食材来给自己做饭,口罩还够不够用(以下再省略1000字...)那么爱吃的我绝对不会让自己饿到呀我的妈妈。所以,锁国开始后的几天,跟妈妈的通话都很愉悦,自然地跟对方报告自己做了些什么。

好笑的是,这几天想到自己最后一个学期要结束了,真想快点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家。在通话的时候我就会感叹地冒出一句:“啊,好想回家”。但是妈妈却以为我在这锁国时期呆不住,想回家了,很激动地说:“你好好呆在那里,不要回来,不要去公共场所跟人家人挤人又带病毒回来。” 我苦笑,想说,唉,人家的妈妈都恨不得自己的孩子回家,你让你孩子不回家啊(虽然我喜欢妈妈这个反应)。之后才慢慢跟妈妈解释我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回去,就不再回来了的意思。妈妈才回了我个长达2秒的“哦——”,然后说其它的事儿。

锁国的第四天和第五天,电脑开着的时候,80%的时间都是word和PDF占满屏幕。老话一句,疫情、网课、假期,作业还是需要完成的。这学期需要完成5份作业外加1份论文。先前半完成了1份(还需要修改),接下来的假期计划完成多2份。当时疫情还未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我们还需要到学校上课时,看到这学期排山倒海而来的作业,男友替我排了时间表,让我能够按时完成作业和论文(天知道他在排着时间表的时候喊了多少次“你好忙啊”、“你为什么那么忙”、“好多功课啊”...)。时间表排好的一个星期后,就是一连串的网课、锁国、假期、停课的宣布,突然间我的空闲时间沓沓沓地多了起来。感性的我让我觉得安心,可以不需要那么紧绷地、像开火车一样来完成作业,理性的我又让我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尽可能利用假期的时间先把作业完成,之后才能专注在自己喜欢的论文。于是在这感性和理性的自己的斗争之下,我还是完成了第二份作业的初稿,交给了组员。

我必须要说明,或许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很有规划、会计划自己时间的人。但很多时候,当有一堆的事情等我去完成时,我会因为不知道要优先哪个而感到焦虑,很多时候在解决着一件事时又担心还没完成的另外一件事。男友在这方面比我淡定得多,对于必须优先哪些事情有他自己的原则,所以每次感觉自己又要因为一堆事情变得焦虑时,就会赶紧地找他替我排时间表。几次下来后说明我的做法是对的(笑)。即便很多时候还是因为计划的时间和实际执行的时间不一而导致进度延后(呃,这点他也计算在内了,所以会空一点时间给我补上),但看到所有事情都有“归宿”后,焦虑感才没那么强烈,也比较能安心地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锁国第五天的感想是,如果不是因为要倒垃圾,我估计我14天都不会碰到我的钥匙。吃饭睡觉做作业看视频耍废video call作为日常,我还是很满意的。

——

话说做作业的时候,偶尔会翻翻脸书insta小修一下。每次看“锁国期间你能做什么”的帖子都会让我感叹一下。家人不在身边,作业一摞摞,论文还堆着,我也想过个“欢快”的14天啊。妈妈难得能够心安理得地当24小时的家庭主妇,如果这时候我在家(外加不需要担心作业论文考试毕业),应该也可以很开心地陪她做家务,陪她看戏,替她出门买食材,或是各自做各自的吧。这也是成长的一环吧,学着接受一些现实。男友的学校终于宣布所有的考试都改为网上考试,加上他的FYP也算完成了(我真的深刻地感受到了被同盟背叛的感觉),终于可以计划下个月回国的事。他跟我说他要计划买机票的那一刻我突然好开心,好像潜意识里担心的一件事情终于解决了。一时之间体会到那些唤自己孩子回家的父母的心情了(苦笑)。

他要回来了,能回到家人的身边了。

我也想回家啊,是回家就不回首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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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锁国·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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